沒有雨傘,你必須跑

那年,大學畢業分配前夕,班裡不少同學紛紛找人托關系,往縣城或條件好的鄉鎮分。我傢世代為農,沒有任何關系可依靠,我就分到瞭全縣最偏遠的一所鄉村小學。學校坐落在一個荒涼的山嶺上,前不著村後不靠店,工作和生活條件之艱苦遠遠超乎我的預料。我的心情糟糕透瞭,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能時來運轉,早一點調離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。

趙校長曾幾次找到我,跟我談心,讓我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,好好工作,不要辜負瞭自己的青春年華和學生傢長的期望。這些老生常談的話,我哪裡聽得進去。

一個周六的上午,天氣驟變,烏雲密佈,頃刻間下起瓢潑大雨。放學的鐘聲如期而至,沒有帶雨具的老師、學生隻好沖進雨裡往傢趕。趙校長就住在學校,傢離辦公室300多米遠。趙校長讓我到他傢吃飯。可看著室外如註的大雨,我猶豫不決,因為我們兩人都沒有帶雨具。趙校長催促我快走,別誤瞭吃飯。說著,他一頭沖進雨裡,並沖我喊瞭一聲:果斷點,快走啊!見狀,我隻好硬著頭皮鉆進雨裡。等跑到校長傢的時候,我們兩人都淋成瞭落湯雞。

下午休息,不上課,趙校長炒瞭兩個小菜,從床底下摸出一瓶白酒,就著簡單的菜肴,兩人你一盅我一杯對飲起來。兩杯酒下肚,趙校長的話多瞭起來。他端著酒杯,眼睛看著我,捉迷藏似的說,知道我為什麼非讓你冒雨來我傢?我說,當然知道瞭,不就是想讓我來吃飯?錯,除瞭請你吃飯之外,還有一個原因,而且這是我請你的主要原因。還有什麼原因?莫非是要批評我?我茫然瞭。

你知道嗎?其實在我辦公室的抽屜裡有兩把雨傘,可我沒有拿出來,為什麼?趙校長賣起瞭關子。

我知道你被分到這裡心裡堵得慌,你覺得自己很委屈很無奈。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,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,這是很正常的現象。但既然來瞭,就要勇敢面對沒有“傘”的現實。比如這大雨天,你沒有傘,或者恰巧沒帶雨具,這時你能做的,隻有橫下心,硬著頭皮,沖進雨裡,跑,是你唯一的選擇……你是一棵好苗子,可不要辜負瞭自己啊……趙校長說著輕輕啜瞭一小口酒,看著我,似乎等著我的回答。

趙校長的一番話如醍醐灌頂,讓我大夢方醒。沒有雨傘你必須跑!這是多麼富有人生哲理的話。我端起酒杯,一仰脖,將半杯酒一飲而盡。我紅著臉,說,校長,您放心,我知道該怎麼做瞭。

從那以後,我牢牢記住瞭趙校長的這句話,將心思放在認真鉆研教學,耐心輔導學生,積極參加教研活動上。一年後,我便從十幾個青年教師中脫穎而出,成為全縣語文骨幹教師。同時,我還堅持業餘文學創作,興辦文學社。

而今,20年過去瞭,我也成長為一名省級骨幹教師、省作協會員,在當地語文教學界和寫作界有瞭一定名氣。在我的頭上也有瞭不少“雨傘”:有幾位領導很賞識我的教學風格和寫作才華,幾次要我改行到黨政機關當秘書,或者進縣城當教研員,都被我婉言謝絕瞭,而甘願繼續留在這裡當一名普普通通的語文老師。而那位用心良苦的趙校長也早已退休,賦閑在傢。

每當接一個新的班級,或者面對那些不認真學習的學生,我都會情不自禁地講起“沒有雨傘你必須跑”的故事……講著講著,我的眼睛濕潤瞭,蒙中,那位白發蒼蒼、樸實慈祥、不乏睿智的趙校長仿佛正笑吟吟地朝我走來。

尋找最適度的
吉珠的敬虔
那些似錦年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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